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卢象升身穿鱼鳞甲,头戴着网巾,坐在中军帐中,手持着毛笔书写着他准备呈递上去的最后一封奏疏。
奏疏之上一字一句,全都是有关于边防,筹饷的办法、屯田的事务,半句都没有提起其他的事情。
卢象升脸上的倦容比起数日之前还要更加的沉重。
“等到……等我大清兵……到了,你……你们……这些下贱的尼堪……都要死!都要……死!!”
帐外咒骂声断断续续,但是卢象升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。
叫骂的人是白日间蒿水桥一战擒获的一名建奴,似乎还是一个小军官,会说些汉话,被他派人绑在帐外。
这个时节在帐外不穿衣物,就是铁打的汉子都挨不了多久……
“放肆!”
帐外负责审问的军卒冷喝一声,一抖手中的马鞭,瞬间便在那被绑在柱旁的建奴脸上留下了一条血痕。
那建奴惨呼一声,但是还没有等到他喊出声,一只手便已经是抓住了他脑后的金钱鼠尾,直接将其掼倒在地。
刚刚才被马鞭抽的皮开肉裂的脸颊一瞬间接触地面,疼的那建奴的俘虏一阵鬼哭狼嚎。
周围一众甲兵皆是冷眼旁观着审问的过程,所有人的神情都冷漠无比,没有一个人眼神之中带着不忍。
比起建奴在北直隶做过的事情,这一切根本就不算是什么。
辕门之外,马蹄声响起,一众守卫在中军帐外的甲士皆是抬起了头来循声望去。
马蹄声有远至近,一队骑兵从辕门之外飞驰入营,伴随着一声战马的低嘶,最前方的战马还在奔驰之中时,身穿着罩甲的杜文焕便已经是先行下了马。
“督师可曾就寝?”
杜文焕目光凌厉,直截了当的问道。
“未曾。”
守卫在中军帐外的卫兵见到来人是杜文焕之后,不敢怠慢分毫,当下回答道。
“总督有令,若是杜总兵找寻,可直接入帐,无需通传。”
杜文焕微微颔首,双手轻轻一抱拳,没有拖沓分毫举步便向着中军帐内走去。
“末将杜文焕,叩见督师。”
杜文焕阔步走入帐中,躬身向着坐在上首的卢象升行了一礼。
卢象升先一步已经是收到了杜文焕到来的消息,帐外的甲兵在看到杜文焕到来之时,已经是有人先行进帐通传。
“高起潜回信了?”
卢象升双手按着案桌,身躯微微前倾,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案桌,因为用力,甚至连指节都已经是发白了。
建奴的主力已经确定就在顺德府,西南方正是多尔衮带领的正蓝旗,而东北方合围而来的则是领着正红旗的岳托。
在巨鹿他收拢了一些返回的军兵,如今麾下有将近万人,在数日之间探得消息,高起潜屯兵于鸡泽。
前日,高起潜移兵已经至威县,距离他们不过五十里的距离。
只是他连发了三道请求高起潜和他一起合击建奴的请求,全都无一例外石沉大海。
卢象升面上的希冀之色,随着杜文焕的摇头最终慢慢的消散了。
“高起潜领其所部,往临清方向遁走了……”
卢象升的神色慢慢的冷淡了起来,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希冀也就此被扑灭,再没有了丝毫的幻想。
杜文焕看着坐在上首一瞬间彷佛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卢象升,最终还是上前了一步,最后劝说道。
“督师,建奴包围网如今还有缺口,此时移营为时未晚。”
杜文焕目视着卢象升,他少时从军,累进为参将、副总兵,总兵,甚至提督一省军事。
数十年来,他在无数的督抚手下任职选锋,但是没有任何一人如同卢象升一般。
治军以身作责,不扰民、不贪污,廉洁自律,坚持原则,从不妥协。
本来在接到兵部传来大同示警的调令之时,他就准备走。
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最后却是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。
他这辈子没有服过任何一人,哪怕是他的亲叔杜松昔日他都没有服过,但是这一次他服了。
这样的人,不应该是这样的死法……
“此正死所,再移何处?”
卢象升缓缓的摇了摇头,拒绝了杜文焕最后的提议,他早已经没有了选择。
“呜————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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